到他公司的时候,整个城市已经华灯初上了。我走进空荡荡的大楼里才发现,这个时间大家都应该下班了,可是很多个夜晚他都在此加班至深夜,不知他在顶楼时是否看过大街上回家的人群。我想他一定没有注意过,如果他注意过,他一定会厌恶他自己,厌恶他自己淡薄的家庭观念,厌恶他自己自私的、从不向任何人汇报行踪的坏习惯。
我走到电梯前,按下了“28”,记忆中,他的办公室应当是在顶楼。这不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,但是距离上一次,确实已经有很久一段时间了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,是一条新的短消息。我以为是米砾,连忙按下“查看”键。
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他说:“考得如何?你应该给我个消息。”
不,这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这只是一个被我删掉的号码。
我当然知道他是谁。
我望向红色的不断跳动的数字“15……16……17……”,差一点站不稳,心里乱如麻,“考得如何?”关他什么事?他为什么想知道?分数早就出来了,他凭什么现在才关心?又或者,什么叫做“应该”?我是他什么人?他以为我是他什么人?
电梯到达28的时候,只剩下我一个人。我捏着手机还在怔忡,呆呆地往前走,脑袋差点被门夹到,不过我倒有点希望我被门夹到,这样变成傻瓜也是好的,至少什么都不记得也是好的。
我向着有灯光的地方走过去,像所有电视剧里看到的大公司一样,这里也有一个木讷的接待小姐。
“您好,小姐,请问你找谁?”
“米诺凡先生在吗?”我问道,“我是他女儿,我想看看他在不在。”
她有礼貌地伸手招呼我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沙发上等候,然后又开始拨电话,可是她的通话声非常之小,让我完全听不清楚,我懒得费劲等候,直接自己往里闯。
“喂,小姐。”她要上来拦我,被我吼住:“米诺凡是我爹,你最好别拦我。”
我的话好像起了作用,她退后了一步。
我再转过身,一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中年女子挡住了我的去路。她戴了一副圆眼镜,看上去很像某部电影里某个厉害无比的女律师,我想不起那个电影的名字,但是她们真的很像,她的气场有点大,于是轮到我退后了一步。
“米砂?”她问。
“是。”我说。
“米总不在。”她说。
“他去哪里了?”我问。
她耸耸肩:“抱歉,或许你爸还没来得及通知你,这里已经属于我了。”
“什么?!”
“你们不是要出国了吗?米先生结束了在国内所有的生意,这家公司也卖给我了,不过我知道你,你爸常跟我提起你。”
“卖了?什么时候的事?”我晕乎乎地问。
“快三个月了。”她说。
难怪!难怪米诺凡有大把的时间留在家里陪我们。可是,说老实话,出国就出国,难道他准备再也不回来了吗?我压根没想到他会结束在国内的公司,这是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结果,我以为他死也不会放弃的东西,他居然就此放弃了。而且,放弃得这样轻描淡写,连知会都不曾知会过我和米砾,简直就像丢掉了一双破袜子。
他到底要干什么?
话又说回来,公司都结束了,他还在忙些什么?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,连电话都不开,这就更加不可理喻了!
我在下楼的电梯里,莫名其妙眼眶就红了,我变得这么多愁善感,难道是因为手机里那条随时可能让我爆炸的短信么?
噢,我尽量低下头,希望监控录像不要拍到我的衰样就好。
出租车上,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冲动,没把手机掏出来,再去看一下那一条“无耻”的短信。我的手却下意识地放进包里,摸到……一张纸条。
我把它从包里掏出来一看,竟是左左写给我的那个地址条。我把它展平最后看了一遍,正要把它撕成两半的时候,却发现上面的三个字:丹凤居。
我猛地反应过来,问司机:“丹凤居和丹凤小区是在一起么?
“当然不。”司机答我说,“一个在城南,一个在城东。”
“我要去丹凤居。”我说。
很抱歉,我一直就是这么一个拧巴的人,当我决定去做某件事的时候,我就像被上了发条的音乐娃娃,完全无法控制我自己。在这件事情上,我相信我的直觉,左左只是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女生,简直比我还要不灵光。而最可怕的人,她爱上的恰恰是我自以为是的父亲米诺凡。虽然我没有在梦里答应么么照顾好他,但是毕竟,我得跟他说清楚,有些事情,不是因为他是我爸爸,我就要永远护着他的,他不可以为所欲为,至少,不可以对那个叫左左的女生这样做。
再说现在还算是白天,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的吧,我默念着某句著名的话“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一条同样的河里”(是不是这样说的?
第三章 意外(4/5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